兴之所至
心之所安

     刚刚从一个,或者两个三个,深沉的梦里醒来,窗帘被死死的拉到最底部,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从边缘的缝隙里透进来一束飞驰而过的前照灯线。手机还在响,眯着眼睛听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并不是闹钟的音乐。

     右手已经被身子压得发麻,费劲地抽出左手,摸索着伸向头顶前方的床头柜—准确地说是衣柜—终于在一阵乱抓之后触到了依旧唱着歌的手机。眯起眼睛看向屏幕,陌生的号码,没有备注,地区倒是本地。有点惊诧于打电人的执着,或许是因为刚醒来还意识昏沉,按下了接听。原来是本地一家什么医院的研究部门,心里一哂,似是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那一口气是从何而来。

     打电话的是个女人,从声音听不太出来年龄,感觉并不算年龄很大。背景里有嘈杂的人声,估计是别的工作人员也在打电话吧——

——“喂?”愣神的功夫里似乎对方问了一句什么,却未等到这侧的回复。

——“啊—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原来是个关于医疗保险的调查问卷,征询是否愿意回答问题。

——“哦,啊。。。可以。”

     或许是察觉到电话这端的迟疑,女人谨慎地问是不是在进行什么可能会被干扰的事情。

——“啊—没有。”如果睡觉不算的话。

     没什么太要紧的问题,不过是些对医疗保险的态度。不紧不慢地答着,慢慢活动着僵硬的右臂,麻麻的,如同一阵阵微小电流经过——自打被电蚊拍电过几次,竟发现这感觉如出一辙。

——“您是否与别人讨论过临终医疗的事情?”

——“没。”

——“您为什么没有与别人讨论过临终医疗的事情?这里有几个选项,您可以选择符合情况的选项——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讨论——对自己的医疗团队很有信心不需要担心临终医疗——还没有生病,没有讨论的必要——”

——“是。”

——“还没有生病?”

——“对。” 

——“您是否思考过自己临终时的情况,以及对医疗情况的设想?——经常——有时——偶尔——”

——“。。。经常。”头顶天花板上的火警警报器每过三秒就会短暂地闪一次绿光,光线太过微弱短暂,无法驱散身遭的暗色,却又足够明亮,刺得眼睛胀痛视线模糊。

——“您是否与医生讨论过家庭成员或朋友的临终医疗?”

——“没。” 许是一个姿势保持的久了,一直举着手机的左手已经开始发酸。

——“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您是否有亲近的人去世?”

——“。。。没有。”手机重重地砸在鼻梁上,在想把它从左手挪到右手却明显不成功的尝试中。瞬间的痛感从鼻腔中涌出,酸疼酸疼的,生生砸出了一眶热泪。暗骂着自己该死的协调能力,偏了偏头,手机从脸上滑落至枕边。

电话那端女人道谢的声音听起来愈发遥远,之后就挂了电话,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便黯淡了下去。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知道又躺了多久,等到双臂的麻木感好了些,就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算是安慰依旧酸疼的鼻腔。

嘴里干涩地发苦,摇了摇床头的水壶,没有一点声响,想必是一滴水都不剩了吧。从床上滑下来,用脚尖够到了人字拖,趿拉着晃到冰箱前,俯身拎出了冰箱里唯一的一罐牛奶,咬开了盖子三口两口就灌进了肚子,冰凉冰凉的一团,从脚底都冒上来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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